王祖贤:误落尘网的一缕幽魂

知情

十里平湖霜满天，
寸寸青丝愁华年。
对月形单望相护，
只羡鸳鸯不羡仙。
王祖贤（Joey Wang），1967年1月31日生于台湾台北，中国台湾女演员、歌手，九十年代华人影视影星。1984年，首次主演电影《今年的湖畔会很冷》，其后签约邵氏电影公司到香港发展。1987年出演电影《倩女幽魂》中聂小倩，并获得当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；1992年凭《倩女幽魂Ⅲ：道道道》获得第25届西班牙锡切斯奇幻电影节最佳女主角。
一、我就是沉迷美色，我就是贪恋红尘
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祖贤，是在吃完年夜饭回家的时候，那年我才初二，算起来，喜欢她已经有十五个年头。一打开电视机，我便被这个一袭红衣的女子惊艳了，那已经是片尾了，当年的网络不发达，我甚至连片名和人名都查不到，只知道那一眼的惊鸿一瞥，我便深深沉迷了。
但如果不是王祖贤的资深粉丝，一定不知道在聂小倩之前，王祖贤还曾是《今夜的湖畔会很冷》里的若萍，是《天官赐福》里的纳兰琼瑶，是《再见七日情》里的Joey，是别的电影里别的人。
1984年，尚在学校读书的王祖贤接拍了第一部电影《今年的湖畔会很冷》，那年她才十六岁，梳着齐耳短发，白衬衣，黑短裤，眉目清秀，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，青春逼人。也许，有些事情已经是注定的，王祖贤在第一部电影里，饰演的就是女鬼。
这部电影入围了当年的金马奖，也正是在这次颁奖典礼中，王祖贤被香港邵氏公司相中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，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，当年雄霸香港影坛的邵氏公司已经风光不再，这个风光了数十载的巨人，终于进入了耄耋之年，然而，就在弥留之际，它仍然慧眼识珠地将这位气质独特的女子带入了人们的视线。当时邵氏的当家人方逸华很喜欢王祖贤身上的集梦幻、风情和神秘于一体的气质，遂与她签约，之后王祖贤便赴香港发展。
签约邵氏以后，1985年王祖贤接拍《天官赐福》，虽然她在电影里的扮相很美，可惜知名度并不高，并未让人们记住。随后拍摄的《心动》《卫斯理传奇》《义盖云天》《打工皇帝》等影片虽然票房尚佳，但因为这些影片多为大男主戏，女性角色不过是锦上添花，所以没有得到多少关注。
直到《倩女幽魂》横空出世，王祖贤才算真正走进观众的心里。
“言未已，有十七八女子来，仿佛艳绝”，这是蒲松龄在《聊斋志异》中对聂小倩的描写，王祖贤饰演的聂小倩，绝对匹配得了“仿佛艳绝”这四个字，淡淡的愁容，隐隐的杀机，她清纯中带着些许风情的面容和眉眼间若有似无的一抹忧伤，是后来所有翻拍过的聂小倩不能比拟的。
明明是个女鬼，却偏偏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，而所谓的仙女，又没有她这样妩媚多情，她身上凝聚了多种气质：清纯的，妩媚的，忧伤的，淡雅的，冷艳的，很少有人能把这多种气质完美地结合在一起，也很难说清哪种气质能真正代表她。
王祖贤的女鬼，打破了女鬼固有的惊悚恐怖，可谓是空前绝后。
进入90年代，王祖贤迎来了事业上的全盛时期，最繁忙的时候她一年接拍了七部电影，被冠以王七姐的称号。
1993年王祖贤和张曼玉合作拍摄了《青蛇》，本来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张曼玉的青蛇，而因为王祖贤实在过分美丽，才会被误认为主角。明明是个妖孽，却偏偏美得像个仙女，一举手一投足，魅惑众生。
同年，作为笑傲江湖系列电影第三部，《东方不败之再起风云》延续了前作的故事，王祖贤在片中饰演东方不败的侍妾雪千寻。影片中王祖贤有大量反串男装。1993年《马路秀》杂志票选最受日本观众欢迎十大外国女明星第六位；2003年韩国网民票选最想念中国明星第一位，且前后三次当选。截至1992年底，王祖贤为港府纳税已经超过1000万港币。
我一直深信，真正的性感，不在于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，也不在于你的搔首弄姿，真正的美人，粗布麻衣难掩天姿国色，一个眼神，便可魅惑众生。王祖贤，的确是一个精灵，清纯和妩媚，在她的身上完美地结合起来。
自《青蛇》以后，王祖贤的演技已经成熟，之后接拍的《东成西就》和《城市猎人》等电影都获得不俗的反响。从喜剧片到文艺片，王祖贤始终刷新在观众心目中的印象。2001年的《游园惊梦》，王祖贤扮演了一个有着双重性格的人，既是《牡丹亭》中的多情公子柳梦梅，又是带了几分男儿气概的民国女教师荣兰。男性的坚强和女性的温柔、华丽与颓废，王祖贤总能在两种极端中掌握到平衡点。然而《游园惊梦》后，王祖贤却突然要退出影坛，即便2004年复出，也犹如昙花一现，只拍了一部《美丽上海》便不见了踪影。
自此之后，倩女幽魂成绝响，世间不见聂小倩。
二、人生是美梦与热望
很喜欢一首歌——《女爵》。它的歌词写道：“为你封了国境/为你赦了罪/为你撤了历史记载/为你涂了装扮/为你喝了醉/为你建了城池围墙/一颗热的心/穿着冰冷外衣/一张白的脸/漆上多少褪色的情节/在我的空虚身体里面/爱上那个肤浅的王位/在我的空虚宝座里面/爱过什么女爵的滋味。”
香港女明星，多半有一番颠沛流离的过去和遍体鳞伤的情史，王祖贤也不例外。
和王祖贤传过绯闻的男星有很多，但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，唯独和齐秦还有林建岳之间的这段往事，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。
和齐秦的相识，源于一部电影：《芳草碧连天》，两人假戏真做，坠入爱河。那时齐秦的情歌，几乎每一首都是为王祖贤所唱，他也会大胆地向全世界公开他对王祖贤的爱情宣言，但很可惜的是，这段“天赐良缘”并未走到最后，两人在长达十五年的分分合合后，最终还是曲终人散。王祖贤第一次和齐秦分手，是因为和富商林建岳的一段情。王祖贤赴香港发展以后，齐秦仍然留在台湾，分隔两地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。果然在1990年时，王祖贤和投资拍摄《无间道》的香港富豪林建岳传出了绯闻，并有传言两人早已同居。因为此事，齐秦曾黯然离港。当时林建岳已有妻室，加之其妻子在公开场合斥责王祖贤为“第三者”，一时间所有的负面言论全部涌向王祖贤，昔日“玉女”的名声也在一朝一夕之间毁了个干净。早在和林建岳传出绯闻之时，便没有人看好过他们，但王祖贤输在太认真，她将这段情视为了爱情，并且想要开花结果，可是无论是林建岳这个人还是当时的社会压力，都不会允许这段感情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。
1996年，齐秦凭着一首《不让你的眼泪陪我过夜》成功打动了王祖贤，两人再续前缘，甚至发展到要结婚的地步，但由于齐秦又曝出私生子的事件，让两人的婚姻终究泡汤。王祖贤心灰意冷，宣布息影之后便远走加拿大，至此，她与齐秦的一段情画下了句点。之后王祖贤的生命里，再无齐秦，而如今齐秦也结婚生子，再美好的童话终成回忆。齐秦曾说：“祖贤是一个很需要自由的女孩，她从以前就是这样，不可能限制她要这样那样。”
其实再需要自由的女子，心中也会想要有人能够牵绊住她，再独立坚强的女子，也会需要一个人能够容纳她的全部，让她依赖。他们走到这一步，也许不仅仅是王祖贤太过需要自由，齐秦的肩膀，也不够她要的宽阔。
一直以来，外界对王祖贤的感情生活颇有微词，什么小三上位，什么爱慕虚荣，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的人，便不会远走加拿大，况且，当年是某某追的她。
通常的是非，往往真相难明，人们往往相信众口铄金的言辞，而忽略了本来的真相，清者自清，真真假假，往往分不清楚。对于每一个并未生活在他们身边，并未与他们近距离接触，永远都只能通过各种虚虚实实的报道来观看他们的人而言，分分合合对对错错都是不能一言蔽之的。相爱了，努力过，维系着，到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团圆或离散。每一个人的感情都会是如此。
王祖贤眼里对情感的光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，是不容杂质的。她要的是一心一意对她的宁采臣，可是，不管是林建岳，还是齐秦，都做不到，电影很丰满，生活很骨感。
三、侬本人间富贵花
王祖贤的家境很好，甚至可以说得上“系出名门”，父母曾是台湾的篮球国手，爷爷则是台湾著名方志学学者和汉姓氏学专家，且是在台湾研究台湾史的第一人，著有《郑成功传》。至于曾祖父王仁峰，更是来头不小，他曾是追随孙中山先生的革命者，参加过同盟会，后来致力于教育事业，在故乡安徽舒城创办中学，广受尊敬。
继承了父母优秀的运动基因，王祖贤在中学时曾是校篮球队的运动员，但她打篮球最初的动因，却是为了逃避教会中学严苛的功课考核。回忆起自己的青春期，王祖贤的表情不乏天真可爱，无怪乎她二十六岁时返乡，祖父仍然说她还是个孩子。
天生丽质难自弃。高挑的身材、靓丽的外形，这样的王祖贤在篮球队中注定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，所以也吸引了台湾“阿迪达斯”球鞋公司的目光。这是王祖贤拍摄的第一支广告，那时候她刚好十五岁，很青春也很有活力，这样的形象很受广告商的青睐，连续拍了几支广告之后，王祖贤被台湾导演看中，开始出演电影，自此踏上电影之路。
看过王祖贤早期影片的人，一定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：面容不加过多的修饰，自然而美好，眼睛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，叫人无法不被吸引。生活中的王祖贤也是这样一个“天然去雕饰”的人，即使是在拍戏的时候，除非特殊造型需要，她只穿平底鞋，也很少化妆甚至素面朝天，服装也很少穿艳色的。比起浓妆淡抹，王祖贤更喜欢自然的状态，但是这样一位气质卓绝的女子，即便是素面朝天，也是极让人赏心悦目的。
王祖贤在银海游弋二十余载，让多少观众随她笑而笑，因她哭而哭，息影前最后一部影片《美丽上海》参展广州电影节的时候，在场座无虚席，可无论场面有多轰动，电影中的那个灵魂女子，终究没有到场。
四、绝代有佳人，遗世而独立
王祖贤这一生，说坎坷，比之坎坷的大有人在，说平顺，却也磕磕绊绊。可是在这人世间，在这凡人堆里，又有谁，不是将悲和喜在尝呢？
她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奉献给了影视圈，又在最风光无限的时候，悄然离去。她仿佛是误落凡尘俗世中的一缕幽魂，让你神魂颠倒，牵肠挂肚，可伸出手去，却又可望而不可即，她也许就是人们做的一个梦，无比憧憬，心心念念，但梦，终归是梦，终归是要醒来的。
梦始终是遥不可及的，就像王语嫣之于段誉。老版的结局，段誉抱得美人归，那是金庸当年执迷不悟的梦。新版的结局，王语嫣最后仍然回到了慕容复的身边，金庸如梦初醒。老版，是人们求而不得的梦；新版，是人们不得不面对的人生。
但梦，还是要做做的，人生有梦不觉寒。
后来的我，开心，抑或是悲伤，都会重温一遍《倩女幽魂》。她对于我来说，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明星，更像是一个亲人，一种寄托，每次一接触她的眼神，烦恼就烟消云散了，只看她一眼，便可放弃时间一切虚荣繁华，她天生有一种治愈的能力。
2011年，刘亦菲翻拍了倩女幽魂，两版同时上映，我那时候学校刚放假，我买了车票，一下车就飞奔到电影院，为的只是能在电影院看到你，平时只在手机、电视上看过，生不逢时，87年上映的时候，我还没有出生。24年后的那天，我仍然错过了，营业员告诉我，票卖没了，向我介绍刘亦菲的，她说什么我没有听进去，只知道，隔壁房间，有一个女子，身着她的衣衫，在冒充她。
我只扔下了一句:“她不是小倩，她是假的。”就离开了电影院。大概对方会感觉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，可我的心情，只有我自己懂，这辈子，不管是生死轮回，还是贫穷饥饿，都再也找不回一个聂小倩了。我在电影院门口泣不成声，我想起了你经常挂在嘴边的话:我是身不由己。人都是身不由己的，当年我不懂这句话，可是后来，越发理解，做人生不逢时，比做鬼更苦。
小倩跟宁采臣说的最后一句话是:采臣，我走了。
宁采臣对小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：小倩，你要好好做人。
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，就永世分离了，当年没有懂，再重新看这个结局的时候，我已泪流满面，那些年我们爱的、憧憬的、期盼的，到头来，全都留不住。其实，他是不愿意她去投胎的，这生生世世，他最想要的，不过是与她长相厮守，可是，为了她，他到底还是忍痛放手。我记得他在第二部里说：“小倩，不要离开我，现在做人很难啊。”他如同将爱人亲手埋葬，却要怀着对她新生的喜悦。这样的爱情，我称之为悲壮。这世道，人害人比鬼害人还凶，做鬼的想做人，做人的又活得不像人。人都是善忘的，现在，又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女子？就像，后来我翻看《倩女幽魂》时，看到宁采臣与燕赤霞在落日余晖中的对白。宁采臣:“人的希望真真假假，看不清楚，我们应该有希望吗？”燕赤霞:“人是善忘的，无论你做过什么，都会随风而逝，谁还记得？”
是啊，时光如涛浪，翻滚之间，便将人们的一颗青涩的心磨砺得坚韧又通透。通透是什么？是沧桑之后一种与岁月握手言和的宽宏与从容。岁月就是这样，激烈过，昂扬过，但终究还是要归于寂静，归于平淡。
她的人生，绽放过、美丽过，便值得人们用一生去回味。绝代有佳人，遗世而独立。

庄洪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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